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，入道高危

自绝域天镜原的奇兽何以被称做“紫龙驹”──马形不过是外表的虚象，牠骨子绝对是条杀虎搏象的狰狞恶龙！

策影冲院里，将层层绊索连同索铁钩、固定铁钩的砖墙一并扯崩；粗绳编成的巨网被牠随一咬，即如篾般应声两分！铁叉踏弯、栏杆踢碎……坚硬的金石在牠之前浑似面捏就，哪有血之躯敢挡？埋伏的刀斧手一哄而散，没赶得及跑的也毋须再跑了。

部署在对楼的弓手按捺不住，没等十九娘下令，迳自拽弦，策影庞大的身躯藉院中凉亭、石灯笼等掩蔽闪躲自如，偶尔巨蹄一踏、尾鬃一甩，轻易便将来箭拍落或拨开；应付得烦了，后脚“轰”的一声踹塌亭柱，兀自不停，一一将半毁的椽柱、瓦檐乃至亭中的石桌踹向墙，“砰砰砰”如攻城石??，转眼轰塌了几堵墙。

对向的楼子被轰得摇摇欲坠，弓手们死的死、逃的逃，火炬掉满一地，空气中浮尘灰簌簌而落，只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兀自站立，甩着鬃毛雾行出，踏过遍地狼籍哀嚎，放光的血红眼宛若魔物。

不过须臾间，华楼美园已成废墟，便发一队军汉来拆楼，也决计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毁坏如斯。牠若存心杀，眼下怕非一地残垣，而是血河墙了。

十九娘脸煞白，连鬼先生都不由一怔，胡彦之趁机窜上窗槛，扛着孙自贞跃下，踏檐直落，靴尖一踩鞍顶，稳稳跨在策影背上。

“好兄弟！”他拍拍紫龙驹，抬恰对着俯落视线的鬼先生。“我不是说你。

你算计别，别便算计你，世间事自来如是，你好自为之。走！”

策影昂颈虎咆，放开蹄子，甩着烈鬃绝尘而去，但闻前院惊呼声一路迤逦，眨眼便去远了。

鬼先生凭窗静默良久，似能看穿互掩映的楼影夜色，目送他没于山道林间。

十九娘打了个手势，豺狗们躬身一揖，无声无息消失在长廊两端。

策影毁园之举惊动外的客，所幸“羡舟停”上下训练有素，前、老鸨们赶紧安抚，潜院里，直属十九娘的心腹们亦指挥下属封锁现场，清理死伤，金环谷内迅速恢复了秩序，这个靡香艳、春色无边的夜晚将继续迈向更加彩的下半截，一如先前无数夜。

“少主，夜啦。”十九娘走近他身畔，低声道：“我让收拾收拾，您……要不换个地方歇一歇？”

“不，我再待会。”鬼先生闭着眼睛吸一气，忽然轻笑起来，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怀缅与寥落。